7月31日，美国建筑师亨利·考伯在上海作《市民摩天楼——私有建筑于公众生活的反思》的主题演讲，听后颇有感触。他的演讲机智而幽默，内容丰富厚实。作为一个著名建筑师，已经78岁的亨利·考伯对建筑的自我反思令人钦佩甚至于感动。
    亨利·考伯说：“我试图进行自我评论，是对于我奉献出毕生精力的工作的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心理。”在他数十年的从业经历中，大量的高层建筑为他赢得了在世界建筑设计舞台上的地位，但他对高层建筑的理解却是这样的：高层建筑不可避免地以一种统治性的姿态介入到公共生活领域当中，而除了地面层以外都不能被大众接近，在它的内部也没有能和其形态和标志性对应的公共功能。因此不管高层建筑如何有效而成功地标志了集团组织或展示了企业成就，它的功能局限性已经注定了它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纪念物，一个没有内涵的符号，一个巨大的不可参透的物体，注定是与人疏远的、不合人性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美国建筑师一百多年，也时时萦绕在他们的心中。
    亨利·考伯例举了他最受到争议的代表作品波士顿汉考克大厦，这个大厦代表他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他因此而一举成名。他用幻灯片详细地介绍了这个项目的设计过程和他在汉考克大厦自1976年建成以来对不断出现的不同意见的思考。尽管汉考克大厦到了20世纪末，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承认和爱戴”，并在民意调研中成为波斯顿最具影响的三个建筑之一，但亨利·考伯还是觉得还有许多的问题时时萦绕在心中。那就是：这样一个城市，能容忍这样一个摩天建筑的干涉吗？这种表面似乎是融合的姿态，让汉考克建筑正当化了吗？在这个位置合适吗？这个大楼属于这个城市吗？尽管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但他在思考和自我批判中却更加深了对汉考克大厦的热爱，他依然认为汉考克大厦是最接近他所追求的诗意境界的一个建筑。“这个建筑代表了一种沉默，它是那么克制，以至于克制到无言的境界，除了对城市环境的困惑，拒绝显露任何的意义。除了它这种强有力的姿态，大厦的实质根本不需要说明，根本不需要表达。这种坚决的自我否认，最终既是一种胜利的凯歌，也是一个悲剧。”亨利·考伯如是说。
    亨利·考伯说他对几乎所有过去的作品，无论早、中期或正在建造的，都曾进行了深刻的思考。第一个作品，蒙特利尔皇家银行大厦是当时加拿大最高最大的办公楼，它占据了蒙特利尔中心火车站旁七亩多的土地，它使一个年轻的建筑师第一个建筑就有幸和蒙特利尔大教堂一起出现在邮票上。但是这个建筑竟然使他思索了一生：高层建筑应该如何来塑造，使它不仅仅是占据城市的空间。
    亨利·考伯曾因为波斯顿的混乱和无可救药而逃离，他说，在1949年春天，他已经强烈地觉得波士顿是一个无法挽救的老态龙钟的城市，不论是从社会上、经济上、文化上还是从政治上，可能永远不会发生让他觉得有趣的事情。“然而，具有讽刺性的是我离开波士顿的回报就是迫使我更深地思考来自家乡的一系列的挑战，而且这种思考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结果是在波士顿做的工程比别的城市都要多。”换句话说，尽管亨利·考伯曾经对波斯顿是那么的失望，但他的责任感还是使他更多地思考怎样去改变这样一个看上去已经无法挽救的城市。这对许多中国建筑师也许应该有所启迪吗，太多的建筑师、规划师在抱怨中国城市的混乱与不济，应该反躬自问为它的改变自己做了些什么。半个世纪前的波斯顿和半个世纪后截然不同的城市秩序，有着包括亨利·考伯在内的建筑师的持之以恒地努力的功劳。